凤无疾一直未说话，只安静地听着，过几年？过几年又是如何情形呢？她这性子，又岂会轻易原谅他？
“无疾，你怎么了？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模样？”沈沐秋不解，凤无疾极少这样出神的。
凤无疾低眉敛目，唇畔轻启，“想到每日回府不能见你，难免伤心些。”
沈沐秋面色一红，有些羞赧，“沐秋不知，凤王爷也有这样直言相思的时候。”
“为夫还有许多娘子不知的事，日后慢慢发现。无论日后如何，秋儿可否答应不离左右，相伴三生？”凤无疾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沐秋，似乎想此刻从她口中得到允诺。
沈沐秋面色柔和，双颊的嫣红还未尽散去，只点点头，“只要夫君不嫌弃，娘子定然不离左右。”
说到此处，沈沐秋忽然愣住，她明白凤无疾做的事，若真能如愿，那日后佳丽三千，他还会要她一诺么？又能否记得此诺？
“好，望秋儿记得今日所言。”凤无疾紧握着沈沐秋的手，低眉敛目，想着真相大白时的苦痛，并未看到沈沐秋脸上愣住的神情。他又何尝不知只要人活着诺言随时可变，今日要她一诺，也是希望真到了那日，她能记得以往诺言，不会太过决绝，置他不理。
沈沐秋点点头，不想再说下去，依到凤无疾怀中，只嘟囔道：“我乏了，休息会儿。”
“好。”凤无疾拿起一侧薄被，盖在她身上。他侧身看向车帘遮住的车窗，也不拉开帘子，只盯住那一处，双眸如一潭深渊，不见底，看不出那里面有什么。
凤无疾有特定的走法，众人跟着他的步子出了紫竹林。
竹林后是三间木屋，木栅栏将三间木屋围在其中，一条青石路通往木屋，四周种着不知名的小花儿，颜色各样，有许多是不常见的颜色，而栅栏外还有一汪清泉。也亏得凤无疾有心，将这里布置的温馨惬意，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。
浣纱和英儿看得呆了，她们一个自小在帝都，一个在边关，从未去过江南之地。
“浣纱姐姐，你瞧这里多美，犹如仙境。英儿曾听江南的商人说过江南美景，好像和这里差不多，依山傍水，鸟语花香，还有木屋，我最喜欢木屋了。”英儿说得兴奋，有些忘了主子们还在场。
浣纱颇有同感的点点头，“是呀，这天上白云如棉絮，软绵绵的。你看远处那座山，山头冒着白烟，上面是不是住着仙人呐？”
一旁的沈沐秋浅浅笑着，听她们俩一言一语，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。
“由她们感叹着，我陪你进去休息。”凤无疾柔声说道。
沈沐秋点点头，和凤无疾朝休息的屋子走去，边走边低声说道：“今晚你是否留下？头一夜，我有些怕。”
凤无疾一愣，他今晚本没有打算回帝都，只是没想到沈沐秋会自己提。他和沈沐秋虽是情深，却也都不是深陷男女情爱之人，往常夫妻欢好也都有节制，沈沐秋也极少将情爱挂在口中。只是没想到今日她会主动问他是否留下，从前她也独自留在沈府，也不曾有过今日之举。
“我过几日再回帝都。”凤无疾温和说道。
沈沐秋面上带喜，和凤无疾并肩而行，到了屋中，掩上门。凤无疾让沈沐秋躺到被褥中去，自己也跟着进了被褥，两人和衣躺着。
“无疾。”沈沐秋轻唤了一声。
“嗯？”凤无疾搂住沈沐秋的腰身，看着她，等她说下文。
沈沐秋伸出双手，也回揽住凤无疾，柔声说道：“分别在即，我可否要你一诺？”
“你我夫妻，妄说一诺，即便千诺万诺，我也依你。”凤无疾回应道。
沈沐秋温柔地笑着，双眸带着泪光，“我不知是否因着有孕，心思受了影响，这段时日总是有些不安，总怕发生意外的事。”她缓了缓，盯住床尾某一处，“前途渺茫，波诡云谲，万望你凡事以自己为先。”
“秋儿...”凤无疾柔声唤道，替她拭去脸颊的泪痕，“这哪里是你要的诺言？若这也算，那为夫也要娘子一诺，可好？”
沈沐秋含着泪，点点头，“夫君请说。”
“为夫要娘子应允，无论日后如何，秋儿要保重自身。即便孩儿出世，秋儿也要以自身为先。只有你安好，我才能安心，才能凡事以自己为先。”凤无疾以下颚抵着沈沐秋额头不让她有机会看到自己神情。
沈沐秋想要抬头，却被凤无疾压着，她无法动弹，挣扎几下倒也作罢，只点点头，“我会尽我所能护住我自己，也会护住长亭。”
凤无疾拉出沈沐秋，让她与自己对望着，而之前所有思绪已被他掩藏稳妥，柔声道：“你要谨记，长亭虽是凤家长子嫡孙，却也不及你万一！”
沈沐秋低头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，她虽还未完全做娘亲，可她已将他视为珍宝，远超过自个儿性命，若真有万一，她怎会顾着自己而不顾他呢？只是凤无疾等她一诺，这事并不需此刻较真，她笑着点点头，“好，我必会以自己为先。”
接下来的几日，倒也算过得安逸，两人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，用了早膳便坐着下棋品茗，午膳后便是午睡，醒来晒晒太阳，在紫竹林内四处走走，看看风景。
几日后，分别在即。
“秋儿，丁一在紫竹林外等我，想必帝都发生了什么，我得先行回王府，过几日我带舟儿同来。”丁一进入紫竹林时并未说发生何事，只是他一出现，凤无疾就知道有事发生。只是此时沈沐秋在，他不想让她忧心。再者已在紫竹林待了数日，他也必须要回去了。
沈沐秋也不想再挽留他，毕竟他有千斤重担在身，又怎能如平常夫婿一般守在有孕妻子身旁？
“凡事当心！”
这是沈沐秋唯一可说的话，她也不想多问他的筹谋，她始终相信他算无遗策，决胜千里，必会保住自身。
两人策马扬鞭，一路朝凤王府奔去。凤无疾翻身下马，丁一紧跟其后，两人匆匆进了书房。
“王爷，长孙锦从平阳百义庄回来了。”丁一禀告不久前得来的消息。
凤无疾若有所思，微不可闻叹道：“他才知沐秋不适便只身入江湖，这份心意，只怕本王也自愧不如。”
“王爷...”丁一轻声喊道。
凤无疾摆摆手，示意他无妨，又说道：“本王倒也意外他还有江湖故人，百义庄是江湖中立门派，庄主沈南风受江湖中人敬重，他为人中庸，莫说朝堂之事，即便江湖事，他也不主动过问。想来长孙锦只是求药，并不涉及政事。”
“是，王爷英明！”丁一握拳说道，“王爷，长孙锦的事不足挂齿，倒是临洛发生瘟疫，许多难民逃了出来，此事还未宣扬开，只怕永兴要有一场动乱了。”
“瘟疫？长孙燕按下了此事？”凤无疾沉声问道，这么大的事还未宣扬开，必定是长孙燕想要暗中解决。这么多年，她暗中做的又何止这一桩？
丁一颔首，“是，据暗卫来报，钦差将得了瘟疫的百姓关在一处，想要火烧难民。正因有些难民得知钦差此种打算，便乘士兵不备逃了出来。”
凤无疾缓缓踱步到窗台处，看着窗外随风摇摆的树叶，缓缓道：“她只想坐上那个位置，得到至高权力，却未想过要付出什么。治理天下不同于统治后宫，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怎能长久？”
“王爷...”丁一转过身，面向凤无疾，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。
凤无疾摆摆手，“此事本王知道了，你先下去，多派些人手继续调查张如芩底细。”
“是，属下遵命！”丁一握拳领命。
长孙燕未能从长孙锦口中得到他这一个月的行踪，但她也不再追究，现在还有更加令她头疼的事。
“临洛瘟疫，灾情严重，百姓流离失所，哀家派了钦差去救灾，哪知那奴才无用，让许多难民跑了出来，如今还不知那些难民去向，哀家怕要引起一场混乱了！二弟，可有解决之法？”长孙燕让阮知杏去后殿休息，她才和长孙锦谈起政事。
长孙锦面色不佳，他日夜兼程，本就是身心俱疲，现下刚回帝都不多久便又到了皇宫。如今的他不似过往，从前还会为了长姐和外甥为国事操心，如今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。永兴孤儿寡母，朝中官员文不思政，武不思战，内忧外患，若无人整治，只怕被东临统一也是迟早的事。
如今的永兴，若能有几位德才兼备，运筹帷幄之人，用上十年的时间整肃朝纲，激浊扬清，回到当年先皇在时的盛世也不是不可能。
虽然他和凤无疾接触不多，但他知道凤无疾绝非表面这般无为，或许他一直记恨皇家对凤王府的无情，不愿多为慕容家卖命。若凤无疾能一心为永兴，以凤无疾和他联手之能，永兴河清海晏指日可待。
“二弟！”长孙燕语气动怒，有些懊恼他的出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