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十二
约是到了后半夜，营救的人吗才迟迟杀到。女孩被救走了，是死是活，都辨不清楚。走着走着，脚下一绊，我低头一看：是那女孩的另一只鞋子。本想追上去还她，已来不及了。
地震之后，小城内，哭声一片。有人哭，老天爷就会下雨。这么大的雨，还夹杂些冰雹，尚是第一次见。小时候，听老人们说，天上下冰雹，是老天爷对人类不满而馈降的惩罚。近旁有人说，这地方近些年较少有怎么猛烈的雨，这冰疙瘩，落在身上，直叫一个“狠”，袭得人浑身哆嗦。两三个外地人从屋檐底下穿过，一块冰落进了他的脖颈，只听到一声“他妈的”，又戛然而止。雨越下越大，风越吹越冷，不大一会，世界灰成一片，隐隐约约，一朵漆黑的云，爬过屋顶，惊煞了孩子们，一个个缩着脑袋滚进营救人员赠赐的被窝。这倒是罕见的异象了！这约摸是真正的小城。小城之雨，雨中之真实。
我一边走，一边喊着胡的名儿，都快要走遍整座城了，还是没人应。我有些灰心，觉得自己又将失去一位绝好的伙伴。这二十多年来，我人生所经历之稀奇古怪事，十有八九就这些了，白鬼入狱，胡的离开，刘芯、嘉欣、晚霜，那些我爱过的、恨过的人，如今，都以各种姿态、各种形式活着，飘着，消亡着。最重要的便是门罗了，我不欠他的，可是，我同情他，他不是什么万恶的坏人，为什么，要用他的死，来平息这一切？我不明白，也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——我是个遭人讨厌、惹人嫉恨的失败者，这样定义自己，不可谓不准确。
胡最终没有找到，大概是三四年之后，据说有人从一栋大楼的废旧地下室里，挖出了许多具尸体，当时以为这里比较安全，有人便鼓促大家藏匿在这里，结果，地震之后，他们还未来得及撤离，余震将一棵前年古树催倒，如此那样死死地垂了下去，就堵住了地下室的出口。由于吸食了太多的石灰粉，身体中了毒，且多日不进食，那批人最后全死了，胡是支撑最久的一个，最终也一命呜呼。后来，入了局，有个可爱的女警员与我谈起那件事，调侃地说都怪那树太大，怎么就压得那么严实呢？我心想，这便是命吧，不管你信与不信，该来的迟早要来。
地震的第三天，我就离开了那里，关于胡的事，我只字未提，有人问起，我便说：他留在那边玩了，我甚至不愿说出那座小城的名字，可惜，有关于地震的一切，竟听不到半点的报道。母亲说，春节之前家里还有一件重要事，表舅爷今年整七旬，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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