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治十三年，八月。
皎月当空。
浩荡的选秀仪仗乌泱泱堆在内大臣鄂硕府外。
“咱们正白旗仪仗正巴巴的在外面候着，要赶在戌时前儿入宫呢。这上头的意思，姑娘总是拗不过的，求姑娘别难为咱们奴才了。”只见一位年纪四十左右的嬷嬷立在院子里的青石道上，低眉垂首，一脸焦容。
“还是不肯吗？”领催索思图并未等嬷嬷搭话，只管对着香闺窗内月白纱帐子里袅袅婷婷的倩影道：“姑娘，自古以来，圣命如天。莫不说今日姑娘抗旨是杀头的罪过，咱们奴才的贱命倒不打紧。只怕姑娘如此，鄂硕大人在前朝也难免吃挂落，话已至此，且看姑娘如何决断了。”
“还请拨什库大人花厅静候，待兰若换下一身素孝。”拨什库乃领催之意。房内女子依旧静坐，那声音清平，细若游丝，却无半点波澜。
鄂硕长子费扬古见状长舒一口气，侧身悄悄在哈哈珠子耳边低语。随即满脸堆笑：“家父见大人一路舟车劳顿，定甚是疲惫。遂早已命下人备下糕点，奶子。离戌时尚早，还请大人在寒舍歇歇脚。”
院子里其余的嬷嬷姑子也已被请进偏厅，只剩下方才掌事的乌苏嬷嬷。
“索大人，前些日子宫里打赏了些胶州贡的新茶，大人如若不嫌弃，就拿去些尝尝。”
鄂硕早已在花厅等候，两个大约十四五年纪的小丫头捧着填漆茶盘侍立左右。紫檀茶几上，竹丝白纹的粉定茶盏中轻浮着几片翠色欲溢的叶子。
索思图低头细品，茶水清香四溢，只觉颊齿生香。
“鄂硕大人此话怎讲，宫里赏下的定是难得的好东西。哪有卑职嫌弃的道理。”索思图大笑道。
鄂硕见索思图并无推搪之意，便道：“索大人，平日家中对小女过于宠溺，温床玉暖，荆人庇护，但如今选秀在即，离家背井，从此宫门似海。小女难免略有不舍，还望索大人对今日之事多多海涵。”
索思图笑道：“哪家女儿临走前能和家中没个叨念寒暄，这个中酸楚，卑职是理解的。”
鄂硕见索思图如是说，总算松下一口气。可也听得出索思图言外之意。领催属清朝八旗军下级军官。皇帝定满、蒙八旗每佐领下设六人，汉军八旗每佐领下设四人。由“马甲”即八旗骁骑营之士兵内选充，满、蒙八旗兼于本佐领识字护军内挑补。鄂硕为内大臣，属二品官衔。索思图为正四品。如今被索思图拿住了把柄，恐怕是日后少不了的提点举荐。
“适闻方才姑娘的‘素孝’之意，下官颇有不解。”索思图又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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